陈力：向自然学习，创造解决之道

　　主题为“和而不同，思想无界”的 CC讲坛第48期演讲于2022年5月21日在北京以线上直播方式举行。来自自然创造的联合创始人陈力出席，并以《向自然学习，创造解决之道》为题发表演讲。

　　以下为演讲全文：

　　我叫陈力，听说我是CC讲坛上为数不多的可以带着活物上场的嘉宾，非常荣幸！我是今天演讲的主角，我还有一个助手就是这些可爱的虫子。想必大家都已经吃过午饭了，我的虫子还饿着，我先给它们喂点东西。

　　大家都听说过，有人养鸡，有人养牛，有人养鸭子，还有人可能养猪什么的。我呢是个养虫子的。刚才大家已经看到了，很多人会觉得心理上有点不适应，特别是那些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甚至还有的人会想说，“天哪，干点什么不好，你怎么养这玩意儿？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了？”在回答您的心里的疑问之前，请允许我先提几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生大概会产生多少吨垃圾？垃圾稀松平常，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一生会产生多少垃圾。其实从你呱呱坠地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创造了第一件垃圾的作品——纸尿裤。到你最后有一天离开这个社会，一共会产生多少吨垃圾呢？据不完全的统计，大概是50吨，50吨！

　　第二个问题，北京市一天会产生多少吨餐厨垃圾？据环卫部门的调研数据，现在北京市一天可收集的餐厨垃圾大概在2500吨到3000吨左右。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如果我们用20尺的标准货柜来装这些垃圾，大概需要150个货柜。如果我们把这些货柜垒起来，一个叠一个，有多高呢？超过400米，北京市的著名地标国贸也不过只有350米高，也就是说北京市一天产生的餐厨垃圾堆起来，比国贸还高。

　　这么多的餐厨垃圾现在是怎么处理呢？喂猪？我们国家早已经明令禁止，不允许这样做，是因为同源性污染，还有其他大量的卫生隐患。观众朋友们，你们也一定不希望自己吃到的猪肉是泔水养大的。

　　填埋？哪有那么多的青山绿水供你去填埋。北京市现在目前已经面临着垃圾围城的窘境。

　　焚烧？大家都知道餐厨垃圾里面都是汤汤水水，那么高的含水率，那么低的热值，你烧的是什么？

　　堆肥？堆在那里时间又长，味道又大，渗滤液还可能会污染地下水，堆出来的肥还会因为盐分的问题没办法投入使用。

　　当然现在比较流行的做法还有是厌氧发酵，产生沼气去发电。可是这些电是垃圾发出来的，它就存在着一个运行不稳定的情况，并网很困难，而且厌氧发酵投资也很大，出来的剩余产品沼液和沼渣还要进一步处理，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听起来好像进了死胡同，让我们看一看大自然是怎么处理的。

　　当然大自然在长久的进化过程中并不存在着餐厨垃圾这么一个概念，可是大自然每天也依然产生了大量的有机固体废弃物，大自然是怎么做的？大自然有一套自己精密的算法，或者说一套运行的准则，不同的生物物种之间，它们之间通过协同竞争进化的相互作用，来占领自己的独有的生态位，贡献自己的力量，享受自己的生存空间。

　　我刚才一再提到了虫子，我在这里还想模拟一个实验，大家还记得我刚才上场是抱的那一盒东西吗？就是想模拟一下一个动物的尸体在自然界中，如果它和虫子相遇了，会发生什么？一会儿在我演讲结束的时候大家可以提醒我，让大家看一看这个小实验的结果。

　　我们在这里一再提到了虫子，我想介绍一下这个虫子，其实它通常意义上讲是虫子，但是它是有一个学名的，叫做黑水虻。它的英文名字叫black soldier fly，它属于昆虫这个品类里面的。我们看到的图片上有一个左上角的图片就是黑水虻的成虫的样子，它的具体是一个叫亮斑扁角水虻。我们在图下面看到的是一个指突水虻，右边看到的是金水虻。

　　有的朋友可能会说了，这不就是苍蝇吗？你答对了一半，因为苍蝇和黑水虻都是节肢动物门昆虫纲双翅目的，只不过往下一个是水虻科，一个是苍蝇科。你可以理解为他们是一个村的老乡。

　　问题来了，老陈你为什么会去养虫子？其实在若干年前我也是挺高大上的。

　　1999年，我从西安交大毕业，加入了国内的一家家电企业。在2004年的时候，公司提出了这样一个口号，四十年前有一群年轻的日本人走向了世界，后来有了索尼、松下；二十前有一群韩国的年轻人走向了世界，有了LG、三星；今天轮到中国的年轻人走向世界了。那个时候还算年轻的我，就响应了号召，也走向了世界。

　　我就去了泰国，大家看得出其实我在泰国的日子过得还是挺舒服的，在泰国近三年的工作和生活的经历，对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泰国当地人对于幸福的理解和对于金钱的理解对我产生了深深的影响，所以回国之后，我就在现实和理想之间不停的折腾，希望能够找到那种幸福。

　　在2015年的时候，我和三位伙伴一起在北京密云的农场做了一个生态养鸡的项目。可以看出我当时虽然是在养鸡，也是挺文艺的。我那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是什么？就是蹲在农场里，看着我的那些姐妹们，不好意思，我们习惯于把那些鸡叫做姐妹，看着我的姐妹们在农场里自由地恋爱，自由地觅食，然后自由地产蛋，非常开心。后来我为了给自己的这些姐妹们找到更好的吃的，希望它们能够活得更健康，生产出来的蛋更健康，于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就认识了我现在的伙伴，科学怪人许岳虎。

　　许岳虎是一个浑身透满了科学怪人气质的人，有点像《生活大爆炸》里面的希耳顿，他经常趴在地上看虫子交配，能看一两个小时，旁边还放个小本子，边看边记。我就开玩笑对他说，我说你怎么那么喜欢偷窥别人的隐私啊？许岳虎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只有你们人类的世界里才有隐私，虫子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

　　在2015年的时候，我第一次到了许岳虎的在北京昌平洼里乡居楼的黑水虻养殖实验场。这是我第一眼看到黑水虻的时候，老实说我当时真的被恶心到了。因为看到成千上万的虫子在养殖盒里面上上下下地蠕动着，而且味道还特别的不好闻。我当时的感觉就是，不弄了，走了！可是转念又一想，来都来了，是爷们就得扛住。这个时候许岳虎又做了一个动作，把我的心里的感受一下升级了。他就拿着这只手在养殖盒里上下翻腾，来查看虫子的情况，然后转过头来还对我说了一句话，“你要不要试试？把手放进去，一会儿这虫子就可以把你手上的这些死皮和角质吃得干干净净的，而且还有一些表面的活性物质，让你这手变得特光滑。”我当时的段位很低，直接就差点崩溃了。

　　后来随着这个时间的延长，他在不断地向我讲述黑水虻的这些事儿，鼻子可能也慢慢的被麻痹了，也不觉得那么臭了。看着这些虫子真的把那一一颗发了霉的草莓慢慢地分开吃掉，我内心真的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我就觉得我本来就是来给我的那些姐妹们找点食的，可是那一刻知道我被许岳虎和他的虫子诱惑了。

　　于是在2016年的时候，我们决定成立一个以黑水虻生物技术为核心的，解决以餐厨垃圾为代表的有机固体废弃物的这么一个项目。这张照片是我们公司成立后的第一次会议。那个拿着相机拍摄的人是许岳虎。公司刚开始创业，说真话挺穷的，没办公室。另外一个我们本来就是干的自然的事情，所以我们就选择了在天地之间几块大石头边，几个小伙伴一起开了公司成立的第一次会议。

　　因为黑水虻本来就是自然创造出来的一个物种，所以想来想去，我们就把自己的公司定义命名为“自然创造”。自然创造到今天已经6岁了，在过往的2000多天时间里面，我几乎没有一天不想到它，虽然我没有跟它朝夕相处，到现在可以说除了我的家人，最爱的就是黑水虻。在这里我也想借这个机会感谢一下我的太太杨锦芳这么多年来对我养虫子这件事情的一如既往的支持。

　　既然虫子听起来还不错，为什么黑水虻的生物技术到今天为止还是一个初级阶段。其实我们想一想，餐厨垃圾地球或者人类发展的这么多年时间里面，其实只是一个随着人类工业化文明和城镇化文明逐步出现的这么一个产物。人类在享受工业化文明和城镇化带来的巨大的生活便利和方便的时候，也无形中把原来自然的方式处理这些问题的方式打断了。

　　还有一点，在人类进化的这几百万年时间里面，真正称得上被人类驯化的动物，大概两个手就可以数得清楚。更何况是昆虫，我们耳熟能详的也只有什么？蜜蜂、蚕。人类对于黑水虻的研究也不过短短的只有几十年时间而已。到现在为止，应该说人类和虫子——黑水虻之间的认知还存在着相当的差距。

　　好在有了自然创造的这一群小伙伴的不懈努力，我们一直试图在自然方式和工业化方式之间寻找一个平衡。通过我们的不断努力，我们完成了自动化育虫系统，把工业化的思维和自然的生物的规律有机地结合在了一起。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不少的项目在使用这套系统，在全国各地处理餐厨垃圾。

　　在这里我还想跟大家分享几个我们创业过程中的小故事。第一个故事的名字叫真假树叶。我们知道我们拿虫子来干嘛的，是用来处理餐厨垃圾的。我们当然希望处理掉更多的餐厨垃圾，那要想处理掉更多的餐厨垃圾，肯定要有更多的虫子。虫子从哪来？当然是从卵里孵化来的。很明显，从整个系统来看，卵就是这个系统的源头。如果你不处理好这个问题，你真的可能会遇到没卵用的情况。

　　通过研究发现或者是通过观察，我们看到黑水虻在自然界中，它更喜欢在绿色植物有水的地方进行交配产卵，就像我们左上角这个图片显示的样子。如果你要想用人为的方式来提高你的产卵的效率，或者什么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你去人为的模拟这样一个环境。

　　Ok，我们的第一代产房出来了。我们在里面建了绿植，然后我们还喷水，让虫子在里面产卵。这样做行不行？行。但是出现了问题，就是因为在人为制造的环境空间里面，我们为了在单位时间里面获取到更多的卵，所以我们加大了虫子的密度。密密麻麻的虫子会趴到绿色的植物的叶片上，会产生什么情况？要么这个树叶被压弯了，要么树叶因为这些黑虫子的遮挡失去了光合作用，慢慢就死了。还有一点，就是因为我们的天然植物它会有很多的缝隙，黑水虻在产卵的时候，它非常喜欢把自己的卵产到这些缝隙里面。产是产了，在缝隙里收不到，还是没卵用。

　　人类很聪明，既然真的数不好，打理不好用，这样我们去寻求万能的淘宝买了一堆假树叶回来挂起来了。能不能用？能用。虫子照样会栖息在上面，照样会产卵。问题又来了，假树叶很容易缠绕，而且不利于清洗。还有一点，挺贵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在想，有没有另外的可能？我们偶然间看到了自己的一条绿色的床单破了，我们就把这条绿色的床单裁成了布条，挂到了产卵房里，效果很好。后来我们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因为一片假树叶和一块床单在虫子眼中是没有区别的，都是一块不会呼吸的绿色的布。后来我们把整个产卵房全部改成了大家看到的右边的情况，用绿色的布条打理起来很方便，也很便宜。

　　第二个故事叫做“新鲜每一口”。假如您是一个养虫子的人，您要给虫子喂料。您可能会很直接的就想到我应该把这些料铺平，为什么要铺平？因为这样子的话虫子吃起来更均匀，免得有的虫子吃得到，有的虫子吃不到。当长出来的时候大小不一多不好。从人类的视角谁愿意去吃一块厚薄不一的大饼。我们在构建自动化系统的时候，内部产生了激烈的讨论。我们是不是要加一套机构来把我们注进去的料铺平，加进去一套机构意味着什么？成本增加，系统的稳定性会下降。

　　我们这个时候再去想，在自然界中，假如有一只大象走了过来，“噗通通通”拉了一堆屎粑粑到地上。这堆粑粑肯定是未来是注定要被黑水虻吃掉的，或者其他昆虫吃掉的。这大象会不会想这堆粑粑在这不卫生，我给它摊平了，让虫子吃起来更方便。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粑粑一定是一个自然的形状，在那里等着其他的虫子或者觅食它的东西来吃。这是我们直观的感受。其实从生物学上来讲也是有道理的。为什么？当我们把料铺平的时候，这就意味着料和氧气之间的接触面积变大了。更多的物料，因为它的营养成分和氧气产生耗氧发酵，会消耗养分，在消耗养分的同时，其他的有害的细菌也会滋生在这里。那么现在如果是一坨，虫子从周边慢慢往进吃，新鲜每一口。里面一直都是在厌氧的状态，新鲜每一口。

　　好了，垃圾处理了，虫子养出来了，可是烦恼又接踵而至。卖给谁？应用的场景在哪？螃蟹。大家现在想一想“螃蟹”这两个字怎么写？我估计已经有人在手里开始比划了。我们中国的老祖先真的很聪明，在几千年前发明这些汉字的时候，可能就已经想到了，在若干年后有一群人要养虫子，喂螃蟹。开个玩笑，其实是因为在自然界中螃蟹本身就有觅食昆虫的习性，同时现在在螃蟹的养殖过程中，也在使用类似像冻杂鱼这样的动物蛋白来补充螃蟹的所需要的营养。

　　可是我们把这东西拿出去推广的时候，别人一看说这什么玩意儿，我从来都没见过，别把我的螃蟹吃死了，没人用。好在我们创始人许岳虎，他有一个师弟叫陈凯，陈凯的爸爸陈叔在兴化养螃蟹。陈凯帮助我们说服了陈叔来做这个实验，我们兴高采烈地把我们的虫子昆虫蛋白黑水虻就寄了过去了，结果一个礼拜之后，陈叔打电话过来了，“你的虫子用不成拿走。”我们当时就在想为什么怎么就用不成，陈叔说，“一半飘在水面上，一半沉到底下去了，螃蟹只能吃水底下的东西。”这时候我们就懵了，因为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了，我们不知道水产还要有分层的概念。我们一想这问题我们也解决不了，就跟陈叔叔说，“要么这样，沉水的算你的，浮在水面上算我的。”

　　又过了个礼拜，陈叔又打电话来了，陈叔说：“不行拿走。”我们说，“怎么了？不是就只算一半吗？”陈叔说：“这个虫子漂在水面上，搞了好多水鸟来，因为我们知道养殖的水面是开放的，这些水鸟除了吃了这些漂在水面上的虫子之外，中午螃蟹爬上岸晒太阳的时候，连着螃蟹一块祸祸。”这不行啊！我们回来想就利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想着办法让虫子沉，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真的在不断的努力，终于我们做成了大家看到的左右上角的这款产品，可以做到全部沉水，我们也就此申请了专利，并且把这个专利贡献给了黑水虻这个行业。

　　到目前为止，大概全国可能每年有10万吨的黑水虻昆虫蛋白在使用，这就意味着至少有10万吨的冻杂鱼被替代了。那么有更多的鱼可以在海洋里面自由的觅食、结婚、产子。我们知道黑水虻，大家可以看虫子在这个地方生活，餐厨垃圾里面生活，这么富有营养，又有很多的杂菌在里面，为什么这个虫子不会得病？通过科学的研究发现，虫子身上其实是含有很多的绝活的，比如说有抗菌肽、己丁酯等等这样一些东西，可以保证它们在这种我们人类看来很恶劣的环境下能够生活得很好。

　　基于这样的原因，我们就开发出了宠物的食品，而且这些宠物食品在我们从去年到今年的整个市场的反馈过程中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特别是对于这些宠物的软便拉稀、过敏的这些现象都有很好的抑制作用。

　　其实我们还是在人类的食品方面做了很多的探索，比如说我们做了虫子面包、虫子酸奶、虫子馒头。在去年8月15的时候，我们还专门做了虫子的月饼，寄给了我们所有员工的家人和父母。都是挺不错的，当然可能你要想试的话需要一点勇气。我们这为什么要在人类食品方面做一些探索，其实我们是想告诉大家，我们的意识已经超过了现实。因为在不久的将来，大家真的有可能会选择昆虫蛋白这样一个非常有营养的产品。

　　做一件事情总要有理想，我希望到2030年的时候，我们能够实现日处理5万吨餐厨垃圾，生产出2000吨的黑水虻昆虫蛋白。如果这个理想实现了会是什么样子的？那就意味着每天至少有1500吨鱼可以继续的生活在水里，免于被人类的捕捞；有10000立方米的地球空间将免于污染；还有很多的温室气体减排掉。是不是觉得你们也开始跟我一样慢慢地爱上了虫子了。请摄像帮我一个忙，看一下刚才我放进去的那条鱼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可以看到虫子真的很能吃，也很能干。

　　其实，在跟虫子的相处过程中也学会了很多东西，就是自然创造的神奇之处远比想象的要多。只要我们谦逊地俯下身子向它们学习，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在等着你。在这里我只想提一点我的深刻体会，虫子从来不会倒退，它只会一往直前。我们做这件事情也不会倒退，一定会沿着昆虫蛋白这条路一往直前。

　　肯定有一天我也会离开地球，离开这个世界。假如我有权利留下一段墓志铭的话，我希望是这样一段话：“这个胖子，他一生让这个地球产生了50吨垃圾，这个胖子他一生为地球处理掉了500万吨垃圾。”

　　虫子改变世界，守护绿水青山！感谢自然创造的小伙伴，我们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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